兰珊回房小憩了个把时辰,醒来时还是十分疲惫,幸好她还足够年轻,不然就算再好的身子底子这么折腾着,怕是也要虚亏过多。她先前哪怕是假装自杀,都差点没了半条命,接着又这样思虑过重,最近还拼命透支,简直是故意要早逝。
若是白蛇在这儿,恐怕又要斥她是拿命在搏了。
她缓缓地睁开眼睛,盯住帐顶茫然了一瞬,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——哦,她已经回到无垢城了,这里是含元殿的内殿。昨晚和今早的一幕幕飞快在脑海里闪过,她揉了揉眉尖,浑身依旧充满疲乏之意,心里虽然有念头杂沓而至,却根本起不来身。
真累,连一片指甲都不想动。
单手支着额头,她偏过头就看到床头对着的那扇半开的窗户外,站着一个挺拔冷峻的少年人——凌若谷。
也不知他在那儿站了多久,只是一见她睁眼睡醒,他寒霜带雪的眉眼都不由柔软了几分,绕了几步到正门外,敲门进来。
“这是午膳。”他端着一只木托盘推门而入,托盘上放着数样清爽可口的饭菜。
兰珊只看了一眼那菜色便道:“百川做的?”含元殿的饭食由无垢城的伙房饭堂统一准备,兰珊也吃过,都是些无功无过的菜式口味,哪里是这般精致又贴心的样子。
凌若谷将托盘放在桌上,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,只是道:“大厨房的东西以往就不合你胃口,这次下山……”他顿了顿,语气有些不自然,飞快地跳过了这段话,只是继续说,“吃得舒心点,总归对你身体好。”
这样细致妥帖的话,怕是百川先与他说过一回,他此刻只是复述,到底两人个性差太多,这些话由凌若谷说出口,总有些别扭违和。
兰珊也不点破,甚至刻意忽略了他的话,只转而问起了别的:“刚刚怎么不进来?”
傻站在窗户外面算是怎么回事,后半句她没有说出口。
凌若谷怔了一下,把饭菜一样一样端起来朝桌上摆:“你没醒。”
兰珊走过来帮忙,不以为意,“那怎么不叫醒我?”
凌若谷给她递筷子的手顿了顿,旋即用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说道:“你看起来有些累。”他的视线在她玉白颈子上的斑斑红痕上停留了一瞬,又移开。
感受到他的视线,兰珊抬手将鬓角的一缕发绕至耳后,顺便掩了掩衣领:“你吃醋了吗?”她笑了笑,媚态与疲态交杂闪过,语气很寻常地问,接过筷子的手却被凌若谷握住,“兰珊,你别这样。”
兰珊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,朝他看过来。发若黑缎,眉如飞羽,眸似寒星的年轻男人,既有少年人的锋芒,又有成年人的凌厉,却在看着她的时候,柔和了线条,眼中有一丝心疼和不舍,却又不说,只是执着地握住她的手不放,“别这样。”
“不问你就是了。”兰珊歪了歪头,继续笑,弯了眉眼,勾起唇角,清丽的脸蛋上略有憔悴,双目下一点乌青,让她看起来真的就像他所说的那样——有些累。她像是浑不在意,笑得好似什么也不在乎。
我说的不是这个。凌若谷在心里反驳,却不知要如何表达,只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,“只要你是开心的,”见她一直笑着,他却担心她再笑下去就要哭了,迟疑了一下终于松开了手,“我就不吃醋。”
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休息好,兰珊的情绪很是糟糕,几乎想也没有想就回道:“不吃醋,不过是因为你不在乎我罢了。”
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。
这话本身就太酸,也太刺人了。
她不该说的。
为什么没有能忍住呢?
凌若谷的心,她自问已经如探囊取物,可毕竟不是真心实意得来的,难免心虚。小偷对待赃物都是这样矛盾的心态,一方面觉得,到手了就是我的;一方面又知道,不是自己的东西,就算费尽心机偷到手了,也横竖都不会是自己的。
她怕,怕他对她的心经不起这样的话去激,她更怕他的真心经不起试探,仿佛这些天她所做的努力,所说的谎话,所行的荒唐事,都只是自说自话的无用功。
想想真可怜,还有点可悲。
兰珊啊兰珊,你怎么能这么任性?你又有什么资格任性?
她有心补救,却不知该说什么,凌若谷的沉默让人越加心慌意乱,她干脆听天由命自欺欺人地撇开了头,无法收场。
然而,凌若谷却在此时开口道:“我在乎。”
他走到窗边,伸手关上窗扇,这才走回桌边,带着力道地拥抱她:“我在乎你,兰珊。”
所以,我可以眼睁睁看着师傅拥有你,我可以帮师兄传达对你的关心。你值得我对你好,也值得他们对你好。
我只是很清楚地知道,你不会只属于我。
哪怕,我确实动过一瞬想要独占你的念头。
只有一瞬罢了。
我只是,怕你不开心。
所以,哪怕我想要拥抱你,